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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钟意于死神,钟情于你。”

旧话。

那一年我怕黑,怕冷,怕任何一个不见光明的漫漫长夜,更怕一切夺走我珍视之物的可能。我尚不懂得人情世故,就被扔在全然陌生充满恶意的环境里,对这段远隔大洋的、足以让一个孩童绝望的距离毫无概念,头上笼罩着对未知和未来身不由己的恐惧,骨子里却还带着不列颠皇子在优渥环境里惯养出的倔强和骄矜。夜半三更的时候我常常被流淌着浓重血腥味的噩梦惊醒,只得轻手轻脚走出门去,坐在神社冰冷的台阶上。
他便时不时跑来陪我。神社里除了受着冷风削刮的陈旧摆设,其他一无所有;我跟着它们一同萧瑟,抱着双臂在台阶的一边暗自发抖(我并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这副模样;然而娜娜莉还在屋中熟睡,我无处可去,别无选择)。他坐在我身旁,手足无措地看着我,几乎比我更加难过,只再说一两句话就会掉下泪来。
他睁着仓皇无助、湿漉透亮的一双祖母绿眼睛,看上去更像是一头幼鹿,盈着两汪再动人不过的天真。
他说,你别难过,等我们长大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
我帮你保护娜娜莉,再没人敢欺负你们。
我没有说话,也丝毫不愿意顺着他往任何有希望的方向想象。他说的这一切都太过渺茫也太不真实,而我连眼前的困难都无法应对。我得放任深埋于心的仇恨在血管里流淌燃烧,成为支撑我的脊柱,让愤怒在灼痛下成为本能。
日后我走上一条用鲜血与尸体铺就的修罗之路,与他背道而驰甚至反目成仇,在战场两端绞尽脑汁咬牙切齿地算计着对方,在理智崩溃的某些瞬间几乎想把他推入地狱深处。但很奇怪的,或许是他的善意太具有欺骗性,我一直记着他在夜里,在破旧的神社前,对我说出的这句话,并且莫名其妙而不切实际地坚信着这个虚幻的承诺。
当他转身而去成为尤菲骑士的时候,将我彻头彻尾出卖给不列颠皇帝的时候,将鞋底踩在我脸上痛斥我恶行的时候,乃至于在零之镇魂曲的最后一幕,他亲手将长剑捅入我心肺的时候,这种毫无来由的相信自始至终没有变过。面具遮住他的脸,但我能想到他湿漉的一双祖母绿眼眸,只再说一两句话就会掉下泪来的模样。我手上蘸满鲜血,我知道它们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噩梦中;我碰了碰那张面具,笑着说这一切是对他的惩罚。其实我还想告诉他,我的信任从未错付,谢谢他帮我保护娜娜莉,我们已经长大,已经足以改变世界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
世界还会变得更好,而他要代替我成长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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